学进去

母亲的纽扣

一冰

①他还记得，那年他过12岁生日时还在上学，老师自然没有理由为他放假。一大早，母亲就把他从被窝里拽出来，他躲闪着母亲冰凉的手，还想再赖一会儿床，就听母亲说：“你看，这是什么？”

②他睁开眼睛，面前是一件新衣服，正是他梦寐以求的那种军装式样。双排铜纽扣，肩上有三道蓝杠，这是同学们中正“流行”的。他一下子兴奋起来，三下两下穿上衣服，连长寿面都吃得慌慌张张——他要去学校里跟同学炫耀一下，他有一件自己的新衣服了，而且是最“时髦”的！要知道从小到大，他都是穿哥哥的旧衣服，补丁摞补丁呀。

③果然如他所料，当他一走进教室，同学们的眼睛都瞪直了。他们都没想到，一向灰头土脑的他也有这么光彩夺目的时刻。

④他在自己的座位上，心情愉快的上完第一节课。课间时分，同学们都围拢在他的周围，翻看她的新衣服。有个同学忽然问：“咦，你的纽扣怎么跟我们的不一样呢？”他这才认真地看起了自己的纽扣，还真的不一样，别人的纽扣是双排平直的，而他的纽扣却是斜的，双排成倒八字形。

⑤同学们翻看他的衣服，忽然都笑了起来，原来他的白衣服被纽扣住的地方是一块黄色的旧布。他也明白了，一定是母亲买的一块布头，布头不够做衣服，只好在里面衬上一块别的布，怕别人看出来，纽扣只好歪到了一边；而为了让别人看不出来，母亲又别出心裁的把另一排纽扣也斜钉着，两排纽扣自然就成了倒八字形。

⑥知道了真相，同学们“轰”地全笑了，眼里恢复了往日讥诮的神色。那些目光激起了他心里一片怒火。中午回到家，当着来客的面，他剪碎了自己的新衣服。母亲冲到他面前，高高扬起的手，终于没能落下来，他瞥到母亲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，转头跑了．．．．．．

⑦他分明感觉到，从那天起，母亲像是变了个人似的。父母做的是磨豆腐的生意，母亲平时很少闲过，那以后就更是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给自己留。眼看着母亲消瘦下去，眼看着母亲倒下去……他很想对母亲说一句“对不起”可再也没有机会说了。

⑧但他继承了母亲的傲骨和勤奋。他努力地学习，使自己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他拥有很多很多的钱，把母亲的坟墓，修葺了一遍又一遍。

⑨有一天，他参加了一个服装展示会，那都是世界顶级的服装设计大师的作品。中间有一个男模特走上场，他的眼睛一下子直了，脑子里嗡嗡乱响——那白色的衣服，倒八字的铜纽扣，里面是不是？他情不自禁地冲上舞台，翻开那个男模特的衣服，里面衬的竟然也是一块黄布。他跪在那男模特的面前放声痛哭。

⑩听他讲完了他的故事，全场的人都沉默良久。最后一位设计大师说：“其实所有的母亲都是艺术家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