学进去

沉默的父亲

为了尽快在父亲面前显示我的功绩，我顺着村西边的小路爬上坡去。父亲果然在那里剪影般地坐在太阳的余晖之中，半晌没动。只有烟袋中偶尔冒出的烟雾，证明他不同于身边其他的景物。我信步走了过去：

“爸，我考上了，北京师范大学。”我故作平静地叙述。“哦，考上了。”他平静地回答。

“……”我为他不同于他人的平静有点不知所措。

“开学交多少钱？”他说话时仍没有看我。

“不知道，回家算嘛!”我的话有些生硬，目光中也夹杂了几分异样。

“……”父亲吸烟的动作停滞了几秒钟，但仍没有看我。

“我看您尽快准备吧，过两天我就走了。”抛下这话，我转身走开，心里有些不平。我感觉到父亲的目光在追随着我。沉默，始终的沉默，比往日还要沉默的沉默。

我是被一个噩梦吓醒的。“肯定是反梦。”我极力安慰自己。

门口有些细细的响动，我不想也不敢再想下去，悄声下了床，手刚要触到帘子。

“他考上了…真的考上了。别担心，我已经把钱凑得差不多了。隔两天，村里的砂石厂开工，我还可以去干个装卸…四年了哪，出息了，孩子出息了。”

父亲说着深深地吸了口气，又淡淡地吐出。

透过帘子中间由于日久所破的小洞，我看到父亲偎在那把已经褪色的太师椅中，怀里抱着母亲的灵牌。他双眼紧闭，平日已见斑痕的皱纹，此时更是刀刻般地印在脸上。头发早已杂乱得没了章法，就像山后那片丛生的杂草。

这就是我的父亲吗？就是那个独自把我从三岁哺养大的父亲吗？就是那个平日与我形同路人的父亲吗？是的!就是他!

脚趾被几滴液体打湿。我捂住嘴，不敢出声，怕打扰了父亲那份固有的沉默。